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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二章:七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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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次從仙域去往中原大陸,青玥的感覺已經和當初有了天壤之別。來仙域前她還是一個對世事無明,滿心想著覆仇的微末小散修。

而再次回來,她卻已經是滄月之主,山海的青神。

這樣的變化說是重生都不足以形容。

這次應她的要求,炎頊沒有再抱著她,而是兩人並肩禦風,以並不快的速度向著中原大陸飛去。

進入了中原大陸,一座熟悉的山峰在雲層下浮現。

青玥:“那不是浮禹山嗎?”

炎頊向雲下看了一眼,鼻中不冷不淡的“嗯”了一聲。

看到青玥已向著浮禺山附近的地域降了下去,炎頊也只好返身跟著落下。

一拂長袍,炎頊輕飄飄站到了地面上,看見青玥正對著一片苦櫧林若有所思。

“這是你和慶頡來過的地方?”他若無其事看著周圍,揚起的眉梢中卻透著明知故問。

當初自從青玥離開朔丘,他的影衛每日都把青玥的行程匯報給他,他了解青玥和慶頡一路上的所有情況。

包括他知道青玥和慶頡就在這片苦楮林吃過鴨子和魚,而且用的還是他給的那件五行焚真爐。

青玥完全沒註意炎頊豐富的心理活動,她漠然點了點頭。

炎頊走到她身邊,拄著下頜看著那片苦楮林:“飛了這麽久,我也有些餓了,不如我們也在這裏吃點東西吧。”

一直在楞神的青玥完全沒註意到炎頊的這個‘也’字,只是突然詫異看向炎頊,一時有些搞不懂這個家夥怎麽突然說這種奇怪的話:“你不是一直都餐風飲露的嗎?也會餓?”

“風露吃膩了。想餓就餓,這還用挑時候。”炎頊一把抓起她手腕,大踏步走進了苦楮林。

在外野炊青玥可是拿手的,這是她在棲溪山時的生存技能之一。

炎頊用神念略微探了下這片苦楮林,便從這些樹那兒知道了那天慶頡和青玥在這片林子的所有細節。

他悶悶的一撩袍,枕著手躺在了一堆綠草叢中。

“我要吃鴨子,還有魚,哦,對了,魚要熬成魚湯,鴨子就做烤鴨吧。”

炎頊瞇著眼睛,望著碧藍的晴天,慢悠悠說道。

青玥楞了一瞬,終於明白過來炎頊這是生了什麽大病。

“怎麽不吃烤魚,喝鴨湯?”青玥一手叉腰,將一綹垂下來的發絲撩到了腦後,似笑非笑看著炎頊。

“怎麽能跟他一樣。”炎頊冷冷一扯嘴角。

青玥笑著走到炎頊身前,一俯身掐了炎頊脖子道:“你還吃什麽鴨子魚湯,吃醋就飽了啊。”

看著張牙舞爪撲向自己的青玥,炎頊笑著將她抱入懷中,他翻了個身,欺身壓下,薄長的唇吻住了她的嫣紅的嘴巴。

整個苦楮林枝葉伸展,緩緩密閉,外面攏起一個禁制結界。

看著頭頂特意被炎頊漏出的那一片淡淡白雲,青玥彎起唇角,她仰著頭,望著杳杳碧藍的天,一副任君采擷的樣子。

“看我……”炎頊撥過她腦袋,聲音喑啞。

看著炎頊的眼神,她臉上一紅,嬌嫩的唇微啟,還未說出什麽,俯身側來的完美臉龐已經擋住了她的眼睛,接下來他手指一撚,倆人層層疊疊的衣袍都成了散落身下的雲錦。

等到苦楮林枝葉散開時,青玥臉蛋紅撲撲的躺在一片雲錦堆裏,兩眼出神,呆呆望天。

炎頊看著她的樣子,好笑又無奈,只好掐訣幫她整理服飾,正打算將她抱起,青玥卻一把摟住他脖頸,將他拉近身前。

“怎麽這次比上次還……恐怖……”她蹙眉看著炎頊,訥訥道。

炎頊原本繾綣含笑的表情,突然失笑出聲,他伸出手指揉了她亂糟糟的腦袋,在她臉上啄了一下,將她打橫抱了起來。

炎頊唇齒間漾開愉悅的笑:“當然不同於神交……”

青玥卻掙紮著從他懷中下來,指向遠處浩瀚無邊的太湖道:“我想去太湖的緬鏡臺看看。”

炎頊停下了腳步,眸色一暗,看向太湖,“你來這裏就是在想這件事?”

青玥:“他和夕姜的緣分該了結了。”

炎頊聲音沈沈:“我知道,他就是稟君。”

青玥淺淺笑道:“我已不是夕姜,他也不是稟君,不用再執著於前緣了。”

炎頊不看她,手中多出一枚紅色玉璧遞到她面前:“這朔丘靈火壁,可破幻鏡。”

青玥將火紅玉璧推了回去,一臉無語:“我是去了前緣,又不是去滅前緣,用不著你這焚天之火。”

炎頊眼梢微擡,冷冷的表情中有些悶悶不樂:“這人間一天鏡中一年,幻鏡本就是夕姜神念的一部分,你若元神入境,慶頡在鏡中的這幾百年記憶就會進入你元神中。”

青玥擡頭看見炎頊蹙起的眉心,她踮起腳尖,櫻紅的唇吻了吻炎頊,“我還是夕姜時就已經不喜歡他了,如果不了結這段緣分,未來我們三人還會繼續糾纏,我不管是今生,還是來世,只想和你一人有羈絆。”

說完,她便打算禦風,卻被炎頊揪住。炎頊撥過她臉頰,在她腦袋上重重吻了一口,“別讓我等太久。”

太湖上刮起了縷縷微風,水面鱗波瀲灩。

青玥站到了緬鏡臺上,緬鏡臺上的禁制大陣嗡一聲陡然開啟,她登上祭拜高臺,用元神感應了一下那面懸在半空中的銀色,幻鏡驟起波瀾,她元神瞬間遁入了鏡中。

漫長的時間湧入了她的元神之中。

人間一天,鏡中一年。

起初,這方幻境的誕生便是伴隨著水,後來此境越來越大,水也越來越多。後來天穹逐漸收合,天上不再洩出洪水來,此方天地的水逐漸平靜。

無盡的水覆蓋一切,水中彌漫著難以言喻的悲涼,舉目四望,沒有開始亦沒有盡頭。

在漫長的時間裏,這方識海所凝的境地中,前前後後一共來過七位男子。

第一位男子是個凡人,沒人知道他是怎麽落入此間的,連他自己也不知道。

落入此境的男子原本以為自己立刻就得死,卻沒想到在幻鏡中,境可隨心而轉,沒有外在介入時,它亙久不變,但只要有了外力,此境便隨那人的念頭而轉變。

這個凡人男子,沒想到自己在這一方天地中竟然成了神。

男子不想死,只想到,這水上要是有個船他就不用死了,結果在他游到已經力竭,準備赴死時,漫蓋天地的水面上出現了一葉扁舟。

他以為是自己幸運,可逐漸他摸到了規律,只有他想而不執時,境才能現。

不是極致的想不行,想而放不下也不行,放下了不想也不行。

後來,這方天地幾乎有了一切,和外界無二,而男子也不知已經活了多少歲,形貌也越來越趨近一個熟悉的面孔。

此間衍化的小生靈問男子,靈祖你活了多少歲了啊?

男子搖頭。

那靈祖,您還能活多久啊?

男子看著虛渺的天空:“那要看心中最後那一念還放不放得下啊。”

小生靈又問,靈祖您最後一念是什麽啊?

男子答,我再此界漫長的時間中,唯一放不下的心念就是那個‘她’啊。

天地間突然掀起滔天巨浪,洪水翻湧如山丘危聳,那一瞬,青玥突然感覺到了幻鏡中的排斥之力,天地突變,男子被識海洪波推出了幻鏡,然後此間一切曾存在過的幻象都消失了。一切又回到了最初。

不知過了多少時間,這幻鏡中才又出現了一個人。

第二位男子是個修士,模樣長得比第一位看著還眼熟幾分。

不過他與第一次的那個男子不同,他是生來守護著緬鏡臺的一個低階修士,機緣巧合進入了幻鏡。

他明白幻鏡的前世今生,知道幻鏡中能境隨心變,是修煉的絕佳之地,而且要出境得要修到大成境界才行。

或者說,如果出了境,那一定是大成境界。

但男子不知道的是,這幻鏡中竟然是這般景象。

幻鏡中不能施展靈力,他一入鏡,就如同個凡人一般,幾乎被淹死。

索性他是有些道心的,定念修持也沒有荒廢,於是境隨心轉,身下有了依傍之力。

那力道變成了片葉子,托住了他。

男子在此間悟到了修行之關竅,伴以漫長的歲月,境界突破很快。

此間幻鏡沒有因為他產生多大變化,也是因他心不在此間,只想盡快突破修為,早日離開幻鏡成為一個大成修士。

他離開後,關於他的幻象也都消失了,就像他未曾來過一樣。

如此這般反反覆覆,一共有七位男子來了又走。

從第一位起,青玥就覺著眼熟,直到第七位,更是仿若熟識,卻就是想不起來。

第七位男子入境時本就已經是大成修為,入得此境後他便打坐於天地間,仿佛在向此間求索著什麽。

以男子修為,此間如如真相他都能看破,不會受此境所惑。但他執著留在鏡中,打坐了不知道多少歲月,卻並沒有求到他要的答案。

後來的某一天,他突然心念大動,那是徹底滅寂的大恐怖,幻鏡隨之出現一片虛無黑暗之相。

一切在無止盡的下沈,每下落一寸就有一寸的恐怖……

第七位居然在幻鏡中隕落了。

後來過了太久太久,一切又跟剛開始時一模一樣。

此境還是浩瀚而悲涼,漫蓋天地無窮無盡。

第八位男子來時,手中握著一截碧綠的短棍,他漂浮在水面上,眼神索然而冷漠。

他是個頂階修為的修士,水性很好,悟性也極強。

沒有多久,這位男子就已經在水中開辟出了一片地域,上面枝繁葉茂生出了植物,他聳立起了兩座壯美神秀的山峰,山峰間還開辟出了一片幽境,其中有一汪泉水,後來男子將他帶來的那節碧綠短棍種到了泉水旁。

後來的一天,男子身邊出現了一個女子,青玥看到這女子,同樣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。

女子總是跟在男子身邊,溫柔又順從。

隨著時間的推演,女子不再只是完美的順從,她越來越靈動,音容笑貌都是那樣精靈爛漫,男子對女子的關註也變多,直到某一天,男子轉變了心思,決定和女子就這樣沈溺於此間。

可當他此執念升起,女子突然消失了,無論他怎樣嘗試和努力,女子都沒有再結相。

相是假的,可情感卻是真的,而情感的盒子一旦真的打開,便能焚天噬地。

開始他不屑於自己的執著,境中因此生又出過無數女子。

但真意的這層窗戶紙被捅破,假象只會索然無趣。

他越是放下,越是不執,就越是升起,越是想要再見到、擁有她。

他生出了只要她回來,他願意永墮此間的願望。

這時,進入幻鏡的青玥元神終於和這片神識到了同一個當下。

元神和識海相容,青玥的元神終於清明起來,她看向醉倒在幽水邊的男子,那分明就是進入到了幻鏡中的慶頡。

不同的是,這是一個缷去了鋒銳的慶頡,是一個有些被撕爛揉碎過的慶頡。

她元神中部分神識一接觸到慶頡,此間天地中突然化出一個相來。

仿如地源境的綠色幽境中,一個女子身穿碧青紗,頭戴紫玉玦,臉上掛著淚珠,看著半醉半醒的慶頡。

這顯然是夕姜那部分記憶所化。

幽水旁的慶頡爬向女子,抓住了女子手,“不管是真相假象都不要離開我。”

女子垂頭看向慶頡:“你不用再來找我了,山海有情你已經歷,我也有了愛的人,這幻象該消失了。”

說罷,天空盡頭緩緩燃起層熾亮的金邊,金邊靜默蔓延,空間仿似一張畫漸漸消失。

慶頡像是瞬間想到了什麽,看向女子:“夕姜……青玥?”

站在祭壇上,青玥看著神色出離懸在半空中的慶頡。

而空中那面銀色的鏡子,已經消失在了虛空中。

一截碧綠的短棍“嘡啷”一聲,落在了青玥腳下。

看著青玥腳下那截碧綠短棍,和自己進入幻鏡時穿的那件沾血的月色長袍,慶頡突然笑了。

“原來都是大夢一場。”他笑得了然,似含淚光。

“之前那七個人也都是你。”青玥靜靜道。

慶頡眉間突然裂開一道月牙形,緬鏡臺上的結界迸然破碎,萬丈金光直破雲霄。

天仿佛要被撕開一個大口子,天外一道光直灌慶頡而來。

慶頡月色的袍子像片樹葉從半空飄落,無論氣息和靈氣,都隨著肉身消失,再不能感受到一絲一毫。

青玥呆呆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,突然想到了什麽。

最初滄月大神,帶著稟君到地源境,曾將她叫到身邊,對她說:“他本不是山海中人,但此子和你有緣,你們二人以後要互相親愛,不可彼此為敵。”

青玥這才意識到,慶頡已在此有情界修得圓滿,飛升了。

不知什麽時候,炎頊站在了她身後。

看著天空中的異象,炎頊拉她手在手心,淡淡道:“他到走的灑脫,山海卻因他波浪滔天。”

“走吧。”青玥彎起眼睛,舉起手裏的碧綠甘蔗,笑得格外輕松。

炎頊掃了眼她手中的綠甘蔗,唇角彎起:“這血龍神木的木靈果經過幻鏡這一遭,已經有了靈胎,。”

“太好了!正好把它帶回去交給巫族。”青玥捧著綠甘蔗,“我們回朔丘。”

想到自己最初可是因為要替巫族尋找若木之根才到的仙域啊,這仿佛像上輩子的事。

“別急。既然已經到浮禹山附近了,我們順便去曲幻城看看。”炎頊撚指,將他和青玥化成了兩個相貌普通的年輕人模樣。

青玥借著湖水看了眼自己的樣子,有些一言難盡,“我不但醜了,臉上還添了三顆痦子。”

回頭再一看炎頊,她忍不住笑出來,“你這怎麽比我還醜!”炎頊高挺的鼻梁不見了,下巴到突出老高。

“有必要搞這麽醜嗎?”青玥無語。

“相貌屬先天造化,幻化太美不但浪費修為,還有礙修行。”炎頊淡淡回答,抓住她的手轉眼行於雲間。

看炎頊的氣勢,青玥覺得,什麽相貌也蓋不住他內裏的絕色。

她笑吟吟拉著炎頊的手,二人到了曲幻城。

現在的曲幻城,和她以前見過的曲幻城區別有些大。

城裏沒什麽修士。

一眼看過去,曲幻城裏大多都是‘行屍’。

偶爾可見幾個行屍的口鼻中還伸出綠色的枝丫來。

看著街上情形,青玥突然想到當初她在曲幻城被廣靈居修士暗算,對方用死祭給她種了食神草的事。

當初不少人都在‘母體男修’附近,雖然當初那個死祭直接目標是她,但現在看來無端受禍的人不少。

而食神草的毒並沒有解藥,要麽滅了宿主元靈,要麽用滋養元靈的丹藥一直餵養,但終究宿主會淪為一具養著食神草的行屍。

滋養元靈的丹藥沒有幾個修士吃的起,所以等待他們的只有元神覆滅。

青玥拉住跟在一個行屍身後的凡人老婦,問道:“街上這些人都沒人管嗎?”

老婦動了動灰色的唇,木然道:“哪裏有人管,以前每過一個月,浮禺山就下來幾位仙姑,殺了他們,讓這鬼毒擴散。”

“你們來的還算是時候,最近那些仙姑已經很久不來城裏了。”老婦補充。

青玥看向炎頊。

炎頊不動聲色問向老婦:“那這曲幻城還有什麽異常?”

老婦臉上神色變了幾變,看了看四圍,低聲道:“這城裏晚上,全是鬼。”

看著老婦人走遠,炎頊道:“看來中原仙君已經死了。”

青玥點頭:“這老人家說的‘鬼’應該就是魅靈。應該是覓語利用了食神草毒的擴散,養出了更多的魅靈。”

她微微蹙眉,這些魅靈一定是被某些妖靈控制著,看來這中原大陸中還有不少有實力的大妖,她們有修士元靈可餐,修為增長也會很快。

炎頊淡聲道:“這些控制浮禺山,並且用食神草獲取元靈,豢養魅靈的,應該都是當初少祁君控制的那幫養妖靈。”

青玥點頭,沒有當初少祁君指縫間撒出的施舍,那些久居幽地的妖靈,不會有機會離開幽地,結成妖身。

“不管嗎?”青玥看向遠在縹緲雲間的浮禺山金頂。

炎頊:“沒了覓語,她們掀不起什麽風浪,我們現在要了解的是,沒了覓語,如今是誰在統領著這些妖靈。”

“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?”青玥看向炎頊。

炎頊:“只是猜測,還需要回朔丘才能驗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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